宁老夫人刚走出万寿宫，便被一个小宫女拦住去路。</br> “老夫人，我们娘娘有请。”</br> 许时芸伸手拦在母亲跟前，她认出这是废后身边的小宫人。</br> 眼神警惕的看着她。</br> 如今皇后被废，女儿被活生生撕碎，外孙疯疯癫癫，外孙女飞升被神灵劈死。</br> 她怕皇后癫狂之下，会做出什么举动。</br> “她找我娘有什么事？”</br> 小宫女低垂着头：“娘娘没说，她只想见老夫人一面。”</br> 宁老夫人敛眉，安抚的拍了拍女儿：“无事，我去去就来。她现在，做不了什么。”</br> 封后大典在即，老皇帝绝不会让她坏了事。</br> 许时芸心中明白，但并不放心。</br> 干脆让容澈等人在宫门口等着，她带着朝朝与侍女一同前往。</br> 她身边的侍女是北昭皇帝亲自挑选的高手，除非遇上神侍或是邪祟，在凡间几乎能横着走。</br> 小宫女领着几人往冷宫走去。</br> 冷宫内萧索荒凉，时不时还能听见婉转的歌声，声音似哭非哭，似笑非笑。</br> “嘿嘿，还我孩子，还我孩子……”</br> “我的儿啊，你还未出生，就有神力外泄。一定是人中龙凤，我的儿，将来你当皇帝，我就是太后……”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披头散发的抱着枕头，一边唱摇篮曲，一边轻轻拍着枕头。</br> 她唱着唱着，瞧见屋内端坐的皇后，眼神猛地一沉。</br> “贱妇，贱妇，都是你贱妇，你害了我儿。啊啊啊，我的儿子，我的儿子没有了！！”</br> “还我儿子，你还我儿子！！”女人扑上去便要撕扯皇后。</br> 小宫女立马冲上前，将疯癫女人赶出去。</br> 疯癫女人抱着枕头，头发乱糟糟的，时不时嘿嘿笑两声。</br> “嘿嘿，天道好轮回，苍天饶过谁。”</br> “上天有眼，报应不爽。”</br> “哇，我要放鞭炮，过年咯……”</br> “听说你女儿死了？你引以为傲的外孙女死了？外孙子疯了？你也被打入冷宫咯。”女人每一句话都似插向皇后的尖刀，激的她面色大变。</br> “哦，对了，苏家也死了。全家团聚，整整齐齐，真好……”</br> “全家团聚咯，全家团聚咯……”女人蹦蹦跳跳的往门外跑去。</br> 路过许时芸身边，她脚步一顿。</br> 侍女忌惮的拦在她身边，她却只幽幽的看着许时芸肚子。</br> 然后怜爱的拍着自己怀中小枕头，温柔的唱着摇篮曲，迷失在幻觉中。</br> 待她离开，许时芸才轻叹。</br> “也是个可怜人罢了。”后宫之中，步步为营，埋葬的冤魂无数。</br> 皇后坐在破破烂烂的冷宫中，桌上的茶盏破了个大缺口，头发梳的一丝不苟。</br> 进殿的小宫女，依旧按照往常的规矩，给她行大礼。</br> 一切，仿佛都没变。</br> “看我落难，你很开心吧？”她看向底下站着的宁老太太。</br> “你的命，可真大。追杀三十八年，竟让你活着进了南都！好在，皇帝并不如本宫想象的爱你。”</br> “救命恩人，夫妻之恩，原来也不算什么。”</br> “倒可惜本宫脏了手。”皇后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。</br> “只可惜，你命大，倒让你活着爬出棺材！”</br> “若不是你，若不是你！本宫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？！都怪你，都怪你！”</br> “明明已经活埋，为什么你还会回来？！为什么！”</br> 宁老太太神情淡淡：“难道没人告诉你？南凤羽将我活埋，而南慕白恰好带北昭众人途径此处。他带人将我挖出来的？倒要谢谢你的大孙子。”</br> 皇后一怔，随即露出一个凄婉的笑。</br> 只两行清泪落下。</br> “都是命，全都是命。”</br> “哈哈哈，宁氏，你又比我好多少呢？”</br> “你对皇帝有救命之恩，甚至与他有夫妻之情。他对你，又有几分真心呢？”</br> “即便没有我做皇后，也轮不到你！”</br> “他现在急于撇清与你的关系吧？哈哈哈哈，精灵一族，精灵一族……”</br> “精灵一族能给他带来数百岁的寿元，他怎会选你呢？”</br> “你也是他的弃子。”</br> “你的结局，与我是一样的。”</br> “宁氏，别以为你胜过我了！本宫等着看你的笑话，你会落到与本宫一样的田地！”</br> 宁老夫人轻轻摇头。</br> “其实，我从未想过与你争夺什么。”</br> “当年，即便你什么也不做，我也不会进宫。”</br> “我虽出自农家，但也有自己的骨气。乡下的日子虽苦，但我并不向往宫里的奢靡，你什么也不做，我也会拒绝他。”</br> 她可以在乡间吃糠咽菜，但并不愿入宫做妾。</br> 她也不知自己在高傲什么，但她清楚自己死也不会做妾。</br> 她拒绝朝朝的西宫皇后，并不是推辞。</br> 从老皇帝身份曝光那一日起，她就想过远离。</br> 但皇后，并未给她这个机会。</br> 皇后满脸不信，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丫头，怎会不向往宫里的生活？</br> 宁老夫人并不多解释。</br> 皇后却是站起身，一步步走向她。</br> “你可知那时我有多嫉妒你？皇帝后宫佳丽无数，他昏迷时，嘴里却独独喊着你的名字。”</br> “本宫怎么允许！！怎么允许自己输给一个农女！”</br> “他念你的脸，本宫就毁你的容。”</br> “他念你的嗓音，本宫就烫烂你的嗓子！”</br> 她猛地上前一把扯下宁氏的面纱。m.biqubao.com</br> 她畅快肆意的笑容，直接凝固在嘴边。</br> 她想象中的坑坑洼洼并不曾出现，她的脸颊……皇后猛地倒退一步，跌在桌子前，将桌上豁口的茶杯推倒在地。</br> 她眼中惊恐又不可置信的看向宁氏。</br> “怎么可能？！怎么可能！你的脸，你的嗓子……”她此刻才发觉，宁氏的嗓音不如往日低沉沙哑。</br> 竟有几分清丽悦耳！</br> “我明明亲自见到他们用热油烫烂的，怎么会这样！”</br> 她从前只听皇帝提过宁氏容貌绝尘，但她并未真正见过年轻时候的宁氏。</br> 她第一次见宁氏，已经是宁氏逃亡三十八年后。</br> 头发斑白，身姿佝偻，满面沧桑。</br> 唯一出众的，只剩嗓音。</br> 但现在……</br> 宁氏在她面前掀开帷帽，露出墨发，肌肤早已恢复年轻时候的弹性，一双眸子，让皇后隐隐恍惚。</br> 难怪，难怪……</br> 皇帝念念不忘。</br> 她甚至觉得，美的不似凡尘之人。
三月，初春。</br>南凰洲东部，一隅。</br>阴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着沉重的压抑，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，墨浸了苍穹，晕染出云层。</br>云层叠嶂，彼此交融，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，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br>好似神灵低吼，在人间回荡。</br>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带着悲凉，落下凡尘。</br>大地朦胧，有一座废墟的城池，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，毫无生气。</br>城内断壁残垣，万物枯败，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叶，无声凋零。</br>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，如今一片萧瑟。</br>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无喧闹。</br>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触目惊心。</br>不远，一辆残缺的马车，深陷在泥泞中，满是哀落，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，挂在上面，随风飘摇。</br>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，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br>浑浊的双瞳，似乎残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br>那里，趴着一道身影。</br>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，衣着残破，满是污垢，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br>少年眯着眼睛，一动不动，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，袭遍全身，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br>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br>顺着他目光望去，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秃鹫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br>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，半点风吹草动，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br>而少年如猎人一样，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br>良久之后，机会到来，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，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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